鄉愿的大學和醫師懲戒

最近一位卅五歲的台大醫院新竹分院主治醫師因為身穿女用襯衫、裙子和絲襪，潛入醫院的女生廁所偷拍而遭逮捕，事後我們的社會和新聞媒體評論這件事的角度與過去並無不同，事件的起落像一陣沙塵暴，除了看不清楚核心，也看不到可能改變的未來。


一個人的性傾向和性癖好屬於私領域，但一旦越過界限侵犯到另一個人，那就不再是個人自由的議題。可是，我們的新聞需要請精神科醫師來解讀醫師的壓力和一位成年男人的性傾向和性癖好嗎？而這位醫師如果不是台大醫院訓練的主治醫師，難道議題的震撼和荒謬性就減低了嗎？而我們需要追究這位國立陽明醫學院畢業的母校是如何教育他們的醫學生嗎？假如這些都是否定的，為什麼一個成年人的犯罪行為，我們卻要充滿主觀價值來評斷他有一個在押的法官父親呢？

我們必須戒慎恐懼，因為這樣的人和這種犯罪行為可能來自任何學校，任何醫院，甚至任何家庭，如果輿論盡是圍繞在表相打轉恐怕無法看到體制的改進，也看不到改變的希望。雖然一個醫師的養成教育不容易，但是醫師一旦在他熟悉的醫療場所進行廁所偷拍已經嚴重跨越紅線，感嘆之餘，我們最好來檢視一下體制內到底缺乏了什麼監控機制才使得類似的醫師犯罪事件一件又一件地不斷發生。

首先要說的是台灣的大學普遍缺乏淘汰機制，國立的大學部退學率只有百分之二點五，而類似醫師這種高度專業性的系所更幾乎沒有淘汰，學生只要跨越大學門欄，接著便是處處放水，每年醫學系學生數目的總額管控更讓本地醫學生有恃無恐。

反觀國外著名學府的專業系所其淘汰率動輒三成以上，台灣極低的大學淘汰率除了不合理，反映老師失職，也顯示鄉愿般的大學經營方式，其缺點便是少了選擇壓力的大學生經常出現幼稚和不負責任的行為，以今年台灣大學新生訓練為例，其校長對新鮮人的演說中就提出考試不作弊、作業不抄襲、不要亂停腳踏車以及不要蹺課的台大「四不」原則。

我們不必太嘲笑台大，台灣的其他大學也沒有一個是有志氣的領頭羊，李嗣涔只是透露了汲汲營營於世界百大名校排名的台大內部的一些真實現象而已。

台灣的大學生好混可以歸咎於大學，但是進入專業領域後的把關又如何？以醫師為例，除非醫師將癌組織偷偷放到正常檢體當中來行詐術，各縣市的醫師懲戒委員會很少願意得罪人，他們像職業公會，謀的是醫師執業保障，維護醫師專業的榮譽不是他們的選項。

根據英國醫學會（GMC）統計，英國在二○○八到二○○九年期間總共開除八十五位醫師，犯錯的醫師行為包括性侵害、約會下藥，也包括不妥當的醫療行為，同期間英國也暫停了七十七位醫師的行醫資格，而負責是否「適任執業」的聽證會次數從二○四次上升到二七○次，上升率是百分之三十二。

台灣醫師懲戒委員會無法讓人尊敬的地方不難理解，因為他們無能領導，無法辨識紅線來維護醫師專業榮譽，他們和台灣的大學都犯了鄉愿的毛病，這是醫界和教育界將許多資源一窩蜂放在追求卓越的表相之餘所不可忽視的，但恐怕也是最難的文化改造部分。

台灣新生報 2011/09/15 社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