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加達女性專用車廂8月19日正式上路後,引發一些討論。但首先要釐清的是,這項政策是否如外人所理解的,與伊斯蘭信仰有關?而當議題回歸到單純的女性安全時,女用車廂儘管提供一定程度的保護,但女性權益就因此真正獲得保障?這些顯然還充滿了爭議。
女性車廂非關宗教在路透社的部落格裡,有人批評指出,路透社在報導這起事件時,內容提到一句與該政策毫無相關的一句話:印尼是「全世界擁有最多穆斯林的國家」,這句話產生誤導的作用,讓讀者在女性車廂與伊斯蘭教文化之間產生不當的聯想。因為這句話除了反映出反穆斯林的偏見外,根本無助於我們理解這項議題。況且,該車廂服務也受到許多非穆斯林女性的歡迎,因此這不僅不是強制性的隔離措施,反而符合許多女性的期待。
另外,印尼政府也表示,並沒有強迫女性非得搭乘頭尾兩節女性車廂,女性仍可選搭中間6節不分男女的車廂。
許多乘客向印尼國營鐵路公司(PT Keteta Api, PTKA)反映,在擁擠的火車上,經常發生偷摸與性騷擾事件,為回應乘客,PTKA才規劃女性專車的服務。許多報導也指出,儘管印尼有許多穆斯林,但印尼終究是強調政教分離的世俗化國家。除了在清真寺與宗教學校之外,幾乎看不到以性別為理由的隔離政策。
如果再從官方於公開場合對女性車廂議題所發表的言論來看,女性專屬車廂的議題,與宗教信仰沒有關係,而專屬車廂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鐵路公司的發言人夏荷藍(Makmur Syaheran)所說的:「我們要改善服務並且保護女性乘客,讓她們感到更安全」簡單說,起因是源自於性騷擾事件頻傳,方法是設置隔離男性的女用車廂,而目的就是確保女性安全。
維護安全需長久之計澳洲國立大學的博士候選人瓦德哈尼(Lynda Wardhani)在一篇文章裡指出,1995年在北京舉辦的聯合國第 4屆世界婦女大會上,「性別主流化」(gender mainstreaming)的概念獲得國際社會的普遍認同,而印尼在2000年藉由總統命令的方式,將這個概念體現在政府部門之中,政府機關有義務要遵守。換句話說,政府制定政策時,必須以性別平等的角度來加以檢討;植基於宗教理由的歧視性對待,則是該原則所不容許的。
部分人士進一步指出,非宗教性的女性車廂設置,不僅沒有違背性別平等的原則,它甚至是一種有利於女性權益的平權措施。譬如婦女賦權與兒童保護署署長貢厄拉爾(Linda Amalia Sari Gumelar)就表示,該項計畫是「一項能保護婦女免於性騷擾的優惠性政策(affirmative action)」。
印尼大學的社會學教授普拉索多(Imam Prasodjo)指出,對已然現代化的社會而言,任何公共場所的隔離措施,都有可能被視為是一種挫敗。但他認為,儘管性別歧視的現象無所不在,但在印尼,男女一塊相處的情形相當普遍,印尼政府並沒有禁止男女相處的問題。因此,女性專用車廂與歧視性政策無關,反而應該被放在平等主義的脈絡底下理解,政策所關心的重點只有:如何讓女性在旅途中更安全。
從官員及學者所發表的意見來看,女性車廂不僅與宗教無關,而且還是一種反歧視、講平等及顧安全的積極作為。
但即使排除掉宗教干預政策的疑慮,這並不意味著,安全議題的背後就不存在性別歧視的問題。對其他人而言,隔離措施是值得肯定的,但它不是保護婦女安全的長久之計;而另一些人則認為,隔離手段就其本身而言,不僅無助於調整社會大眾的性別意識,反而會加強某些社會既有的刻板印象,導致手段壓倒目的。
加強性別教育 杜絕騷擾對於隔離手段持有限正面態度的人表示,隔離措施對女性安全確實有作用,但卻是有限的,因為我們無法保證在離開車廂以後就不會遭受到侵犯,因為男女還是有許多同處的機會。
除了功能有限之外,隔離本身亦無法讓男性學會尊重女性。因此,印度大學的犯罪學教授普尼安提(Purnianti)認為,女用車廂只是將真正的問題給簡化了,政府反而應該透過公共教育的方式,讓男性學會如何尊重女性。他說:「只要男性不懂得尊重女性,隔離也是枉然的。而當女人還自認為矮男人一截時,女人就不敢喊叫、不敢通報自己被性騷擾。」
印尼防止婦女暴力國家委員會的副主席拉哈尤(Ninik Rahayu)支持這項作為,但她認為這只是短期的解決方法,防治性騷擾問題還是需要更長遠的規劃。她說:「直到現在,安全工作與法律的推行,都沒有辦法確保女性在公開場合的安全性。擁有女性專屬車廂只是防止女性免於性騷擾的初步方法。」印度消費者保護基金會的主席劄其爾(Huzna Zahir)附和拉哈尤的看法,她說:「對於感到關心與不安全的女性而言,這只是暫時性的解決方法。」
相對於那些對女用車廂持正面看法的人,這些人則語帶保留。她們同意女性車廂可以滿足某種階段性功能,但卻無法治本。更長遠、更有效的方法還是要從性別意識下手,因為這才是真正有效降低性騷擾事件發生的關鍵點。
隔離措施 強化刻板印象另外有一意見則是針對隔離措施本身提出質疑,他們認為隔離措施本身會傳遞出錯誤的訊息,特別是對男性而言,因此很可能會不利於女性自身。
一方面,撇開隔離的實質效果不論,隔離措施本身可能只是重新再確立了一次男女間固有的刻板印象。在隔離措施下,男性被假定為是具有攻擊性的一方,在男女共處的車廂裡,所有男性被假定為潛在的性騷擾者。而女性在隔離當中則確立了自己在兩性關係中總是屬於弱勢的一方,而她們在車廂裡則是潛在的受害 者。換句話說,男性總是無法在性事方面自我抑制,因此女性受到性騷擾就成為一種「無可避免」的壞事。因此,儘管女用車廂立意良善,但背後可能只是在複製既有的性別偏見,實際上卻無助於促成男女之間的彼此尊重。
另一方面,對於那些不願自我隔離於男性之外的女性來說,當他們選擇搭乘其他6節車廂時,男性會如何看待她們?她是否會被解釋成潛在地「同意」男性可對其伸出鹹豬手?而當這些人又確實遭到男性侵犯時,是否會出現是該名女性是「自找的」(asking for it)言論?也就是:「她原本是可以選擇女用車廂的,但她沒有這麼做。」而受害女性在此情況下反而要為自己承擔被侵犯的責任。
其他有些人則反問,如果要避免性騷擾,並達到更徹底的安全無虞,那麼我們是否應該將車廂分成四種,分別是異性戀男性、異性戀女性、男同志與女同志車廂?不過有些男性則是以開玩笑的口吻表示樂見其成:「這樣也好,以後不用讓座給需要的女性了。」
台灣立報 2010/09/02
策劃、編譯 成怡夏、李威撰
(整理自路透、美聯社、法新社、雅加達郵報、華盛頓郵報)
2010年9月2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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