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廊老闆淪落街頭 打零工維生
六十七歲的張影(化名),小時候住西門町紅樓戲院旁,母親把房子賣掉後移民美國,個性倔強的他一人留在台灣。年輕時曾在中山北路開畫廊,張影從來沒想到,有一天竟然必須睡公園。「為了尊嚴,我沒有讓家人知道,也沒有跟他們連絡。」
張影做過舉牌、出陣頭、工地粗工等零工,舉牌一天七、八百元,一個月大約賺五、六千元。他說,到工地做粗工,一天原本應有一千六百元,經過層層剝削,最後只領到一千元,若遇到無牌人力公司,只剩七百元。「真是太糟蹋人,被欺負成這樣,外界還要說遊民不工作又懶惰。」
在街頭流浪二年多後,張影在雙連租了一個鐵皮屋加蓋的小房間,月租二千五百元。「扣除房租,一天吃一餐,只要五十元,剩下的錢買菸。」他說,「肚子餓了,就喝水。」雖然沒有勞保、健保、國民年金,也沒有低收入補助,他也不在乎,因為「一切要靠自己。」
將軍之子、營造廠總經理成街友
從營造廠總經理淪為洗牆工、從補習班老師落難為街友,老天開了程曦(化名)一個很大的玩笑。
二○○八年五月,程曦來到台北車站,家人迄今不知他曾在街頭流浪。六十二歲的程曦,祖籍四川,父親是陸軍少將。他自官校退役後一度經營家裡的營造廠,房地產飆漲時,曾經一個晚上花掉二、三十萬元。後來因投資失利,他辭去職務並離開家,先後做過補習班老師、開送報車、洗牆工。「由於收入不穩定,不敢租房子,只好睡火車站。」
從雲端跌落的滋味很不好受。不過,幸福終於來敲門了。去年底他應徵一項倉儲管理職務,幸運被錄取,月薪三萬多元。目前他在大龍峒的老宅租了一個房間,生活開始步入正軌。歷經滄桑的程曦露出難得的笑容說,「希望這個工作好好做下去,明年可能有升遷機會。」
七年級生 夜間上工白天睡圖書館
家住南部的阿山,廿七歲,高中畢業後來台北找工作,二○○八年十月開始露宿台北車站,也常到南陽街泡網咖,一天花一百元。今年五月中旬,好不容易應徵到一家知名電子公司的工作,擔任助理技術員,月薪二萬六千元,工作時間是晚上十一時到早上八時。每天上午下班時,交通車從桃園工廠載送到新北市,他跑到圖書館睡覺,晚上再坐交通車去桃園上班。
「原本以為領到薪水,可以租房子了。」阿山上班後,興奮了好久。不料端午節過後,公司以簡訊通知他做到六月底,不必來了。這個消息有如晴天霹靂,那時阿山才知道自己是派遣工,不是正職。目前他忙著找工作,還沒有著落。
「近年來七年級街友有增加的趨勢,廿六至卅五歲大約占一成。」遊民行動聯盟召集人郭盈靖指出,「在現今社會結構下,一不小心就可能掉落至最底層。」「我靠學生貸款完成學業,曾窮到連房子都租不起,只好寄宿同學家,差點也流落街頭。」
「遊民遭遇最大問題是被主流媒體汙名化。」三年多前某媒體一則有關遊民的新聞,把舉牌行情寫錯,嚴重影響遊民生計,郭盈靖與戴瑜慧等人設立「漂泊新聞網」,嚴正駁斥某些媒體的汙名化。
「流浪,成為遊民,可能是一時的。」郭盈靖指出,「他們只要有機會,都希望脫離街頭生活。」然而,派遣日益盛行,企業可以大力節省成本,但對勞工而言,工作權毫無保障,阿山的慘痛經驗說明一切。
景氣好,房價飆,生活在最底的民眾仍遠遠被拋在後面。從張影、程曦身上可以看出,再怎麼辛苦,他們寧願靠自己努力工作。「貧困,絕對不是窮人自己的問題,而是社會的問題。」日本暢銷著作《反貧困》一書作者湯淺誠指出,貧困的增加是因為政府通常認為「貧困現象還不是什麼大問題」。對於都市裡的遊民,多數人視而不見,但不設法解決,問題只會惡化。
編按:大都會區房價飆漲,上億元豪宅持續熱賣;社會最底層的遊民,竟連租個小房間都成了奢望。七年級的新世代遊民,有人晚上做派遣工,白天睡圖書館、泡 網咖。貧窮是個人不努力所造成,還是社會結構與制度的不公平?台灣的社會安全網有那些破洞,該怎麼補?「看不見的窮人」專題,將為讀者做深入剖析。
中國時報 2011/08/21 謝錦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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